晏七公子

番外篇——别离(下)

番外篇——别离(下)

明楼的追思会是庄严而肃穆的,又按其生前的愿望一切从简,那一天,天空也是灰蒙蒙的,空中还飘起了蒙蒙的细雨。

依旧是在上海宝兴殡仪馆,依旧是在这样的天气里,这让凌远的心不可抑制的想到了那一天。世事难料,却又是如此的雷同。在这同样的地点,同样的天气里,又是怀着同样的心情,送走的却都是自己生命中最重要的两个人——星莞和明楼。

那时候的凌远,无论如何都想不到,二十四年后的今天,自己竟会在同一个地方,送走明楼,送走自己最爱的那个男人!

到场的人很多,有明凌两家的宗亲族人,有两人相交多年共同熟悉的兄弟朋友,有明楼生前的同事下属,还有一些是凌远认不出名来的陌生面孔,他们多是闻讯前来凭吊的政界商界人士。

明镜身着一席黑裙站在前面,面色憔悴,隐忍而坚强,她抬起头一动不动的看着厅堂中央高挂的明楼遗像,那熟悉的笑容,睿智而深沉,让人猜不透探不明却又被它深深的吸引着,面对家人时,他的眼中浮现的光芒又是那样的温暖和宠溺,这就是明楼,她最爱的弟弟。

她多么的希望明楼此刻还能骄傲的站在她的面前,用那温柔又好听的声音叫她一声姐姐,她多么的希望一切都能回到一月前,她的弟弟仍在她的身边,陪在他最爱的家人身边。

明镜眼中含着无尽的伤悲和沉痛,闪着泪光,她多么的希望自己能在这痛哭一场,能宣泄一番,可她却不能哭,她是明镜,是明家的大家长,更是明楼的亲姐姐。她必须无时无刻维持住明家的风范,她必须坚强的站起来,主持好大局,必须要让明楼走的体面和安心!!

可她的内心却出卖了自己,远不如外表那般镇定,心中早已五内俱伤,连站起来的勇气都没了,光是维持住平日里的风度和仪容就已经很艰难了,哪还有余力去勉强主持大局。

一旁的明诚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他强压住内心的悲痛,一边分神照看着大姐,一边将目光看向了另一个更让人担心的某个人。

那人很平静,出乎异常的平静,除了脸色过分苍白外一切都好似与平日里无异。他就那样笔挺的站在那里,眼神空洞而无神,就好似游离于这个世间之外,整个人都变得虚幻起来不真实,这让明诚的心中更升起了一抹强烈的不安和恐惧。

从送大哥去了医学院后,一连数天,小远哥都表现的太过理智太过镇定,他甚至还安慰起了大姐让她从这段痛苦中走出来,他甚至还像往日那般的赶早捯饬三餐,劝都劝不住,一日日都如此,一切都表现的太正常了,正常到每个人都不由得紧张不安起来,想安慰他劝他多休息,却每每又被那苍白的一笑给堵了回来,然后又继续操持着家务打点葬礼事宜,眼看着人的精神状态越来越差,却又固自强撑着不肯去休息。

他们真的怕,怕凌远会撑不下来,怕他们再失去明楼之后,又将要失去另一个至亲的人!可面对这样的凌远,他们竟毫无办法完全插不上手,每个人的心中都被巨大的无力感压着,压得他们喘不过气来!

可明诚的心中纵使再如何的心忧如焚,此刻此时却不得不努力的让自己镇定下来,和明台一道主持好会上的一切事宜,努力让大哥走的安心,让小远哥不在忧心。

现场的气氛一片凝重,空气中虽弥漫着一股淡淡菊花的清香,却更被另一道更为沉重悲哀的氛围压倒,大厅的中央高挂着明楼的遗像,左右摆放着一束束花圈挂着挽联,举目哀思,泪眼朦胧,隐隐的哭泣声落在大厅的每一处,气氛异常的沉痛和压抑。

遗像上的明楼,明眸浅笑,端庄而持重,眼中更透着一股睥睨天下成竹于胸的神采,就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中,这就是大家所熟悉的明楼,那个曾经叱咤上海政坛有着强势手腕和魄力的明大市长!

只是斯人已逝,留下的那个人将是何种的悲痛,往后数十年的漫漫长夜,他该如何的熬过来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凌远的身上,神情凝重,目露伤悲,有同情,有心疼,有无奈还有一丝怅然。他俩之间的感情,当年在大上海,可谓是闹得满城风云人尽皆知,都成了大上海一座爱情的神话,无人不倾羡。

可如今明楼的离去,带给那人的打击,真让人不敢想象啊,唉······

可这一切凌远都没注意,或许他也从不在意,从踏入这里面的那一刻起,从哀乐声响的那一刻起,从阿诚难掩悲伤几度哽咽的道别声中,从周围响起的一片哭泣声中,他的心连同他的灵魂,都跟着明楼一道飞走了,不在这儿·····

他浑浑噩噩的撑着身子,努力维持着表面的镇定,胃里已经疼到麻木的地步了,他机械的接受着所有人的慰问参礼,他也一个个弯着身子回礼过去,身旁的人挡都挡不住,脸上还挂着一抹更让人心碎的淡淡微笑,反倒还像是在安慰他们。

他只想这样撑着,用那不知从哪来的意志力撑到最后,他要让所有的人都放心,要让明楼放心,他要以自己最好的状态,送他最爱的男人最后一程。

可这样的他,如何让人能安心的下来!他们宁可凌远能痛哭一场,能不再那么坚强的稍作休息一下,能将他们当做依靠吐露一下内心的悲苦和难过,也不想看到这样装作无事人般委屈自己,就像个提线木偶般用那苍白的笑来伪装自己,推开所有人的好意!

太让人可气了!他到底有没有把他们当成朋友!明楼走了,难道他们就不痛心吗!可即使那样,他们也希望,凌远能照顾好自己,哪怕是为了明楼也要照顾好自己!可现在呢,这算什么,自暴自弃要死不活的样子摆给谁看,性子几十年如一日的固执独断,完全听不进人言,明楼这才走了几天呀,人就成这样,他们是真不敢想象未来的时日,还会发生怎样的事!

最后当追思会结束的那一刻,凌远整个身子仿佛卸去了所有的力量,终于有点撑不住的踉跄了下,可他却极力推开身旁扶着的手,身子打着虚晃人却站着笔直,只抬眼看向中央处高挂的明楼遗像,怔怔不发一语,脸色却愈加惨白。

 身旁的明暖着急的都要哭了,想要上去扶住自己的爹爹,可手刚刚挨了过去就被推开了,明暖一怔,眼里满是不置信,委屈的看着自家爹爹,却见其毫无反应,这让小姑娘的眼泪再也控制不住的跟开了闸一样的落下来,痛哭起来。

 明朗几个孩子忙上前,又是安慰暖暖又是帮着扶住他们的爹爹,可却和明暖一样,手还没碰上去就被推了回来,固执的挺着身子,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在想上前,反倒惹得那人隐隐怒气上升,脸色更加的惨白。

顿时让现场的气氛更加的凝重紧绷起来还笼罩着一片压抑不住的恐惧和担忧,却惶惶然不知所措。

虽然早已预料到了今天这样的局面,可亲眼看着自己的爹爹这副样子,他们仍是不能忍受,更接受不了!难道,难道在他的心里,有的永远都是他们的爸爸吗?那他们算什么?这算什么!?

“爹爹,您别这样,您,您坐下歇会好吗?念念求您了,歇会好吗别再强撑了,您这样子,我们会很害怕的,爹爹,求您了,歇会好吗?”

纪念一个劲的低着身子乞求道,他的手甚至不敢在挨过去生怕在惹怒他,眼中闪着泪光哭道:“爹爹,您答应了爸,答应了姑姑,您还答应了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您别再这样,好吗?听话爹爹,您这样子,让爸爸看见了,他会不安心的。”

可他的这话丝毫没能打动凌远,他依旧那样固执的站着看着自己最爱的那个人的照片,不发一语。

 这下不止是韦三牛有意见了,庄恕李睿秦少白白崇等跟随凌远一路走过来的老同学们都看不下去了,又是心疼更是愤怒,想将他骂醒却又不忍心,就连谭宗明几人也都担忧焦急的看着那个犹如空壳般的某人,想上去劝解,却又发觉不知说什么才好。

现场的人已经陆陆续续的走的差不多了,可仍有一些人留了下来。

正当众人惶惶然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一人走了过去,那人白发苍苍,面容清癯,一向淡泊宁静的眼中此刻也笼罩一层黯然和惋惜更多的却是心疼,是为明楼,更是为了凌远。

这孩子,一生所经历的磨难真是太多了,本以为可以幸福美满的度过一辈子,却不料在这样的年纪里,遭遇了这样的事!

明楼,那孩子真是走的太急了····

“小远·····”来人正是陈淮中,是看着凌远长大,也是在事业上给予了凌远最大帮助和支持的领导,更是凌远一生中最尊敬的老师。

他一声轻轻的呼唤,果不其然让凌远的身子动了一下,抬起头看向了那人,眼神微微颤抖,有依恋有伤心更有无助,许久未出现的脆弱在这一刻,在他唯一仅存的长辈面前,泪一下子就涌现了出来,哭音颤抖又透着无尽的委屈:“老,老师······”

“哎···”这一声应允有着长辈对孩子最深切的关爱和宠溺,更有着无奈和心疼,看着自己最爱的孩子一步步的在悲痛的深渊里不可自拔,他哪能不心疼,他痛彻心扉。

许乐山十年前就走了,老凌夫妻在之后两三年内先后离世,就连老金也在去年走了,这一个个与小远最亲看着他长大有血脉亲缘的老人们,一个个的都离开了,仅存的只有他。他还记得老凌走的那一晚,他拉住自己手,念念不忘道:“老陈啊,我这一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亲手将小远交到了袁红雨的手里,害的那孩子很长时间内都失去了开心的笑容,让他变成了那样,毁了他的一辈子,这都是我害的啊,我对不起小远。好在,好在现在有了明楼,我真的可以安慰了。老陈,我怕是熬不过去了,小远以后就拜托你了,替我照顾好他,陪着他,谢谢·····”

老友眼中最后浮现的是最深重的悔恨再是安慰,他一辈子最大的期盼就是看着小远能安好的过完一辈子,这是他的期望,也是自己的期盼。

看着这孩子头上跟他有的一比的苍苍白发,陈淮中眼中也泛着酸涩和心疼,抚摸着他,抱住他异常慈爱温柔,就像哄孩子般劝道:“小远,想哭就哭吧,在老师的面前不用撑着,哭完后你还得站起来,你是凌远,是明楼最看重最爱的人,莫让孩子们在害怕了,好吗?听话,想哭就哭吧,唉····”

陈淮中的这话终于让凌远强压在心中的凄苦悲伤和难过一下子爆发出来,身子不停的颤抖,泪水也夺眶而出,在最温暖的的怀抱里失声痛哭,最后哭的累了又在陈淮中的怀里沉沉睡着了。

没有人打搅他们,只静静的看着,听着凌远那一声声让人心碎的哭声,看着他渐渐的入睡,然后再由韦三牛轻轻抱着送上了车。

翌日崇明公募,风吹云清静谧幽凉,就连冷风中都夹杂着阵阵凄冷的凉意,一座座沉睡的石碑上似在述说着一个个曾经风华的回忆。

而就在今天,他们最爱的家人,最爱的父亲,最亲的兄弟,还有凌远这辈子最爱的爱人明楼也将落葬其中。

白发苍颜,消瘦身形依旧挺秀的站在那,抿着唇不发一语,精神很是疲惫,形容枯木,他就这样怔怔的看着,看着碑上的那张爱人照片,眼中逐渐升起了如丝般的眷恋和不舍,旋即又被更大的绝望和死寂笼罩着,没有一丝生机,没有一点灵气。

身边的平安明朗几个孩子又是看着害怕担心,却又实在不知道怎样的安慰,只能让暖暖紧紧的搀着他们的爹爹,好在这时候凌远并没有在推开他们的关心,这大概是唯一令他们感到一丝丝安慰的地方罢了。

最后凌远依在墓碑旁,蹲下身子,眼睛痴痴的看着那上面明楼的照片,用指尖温柔的触摸着它,就好似摩挲着爱人那有着温暖笑容的脸颊,眼中一行清泪滑落,唇边却挂起了一抹微笑,轻轻的哀叹道:“明楼,我真的要走了,再见,等我······”

说这话的时候,其他的人都没能明白此刻凌远话中隐藏的意思,都被他的哭带中了所有人的泪水,明镜掩面而泣,苍白的面容上满是悲凉哀伤,明诚明台谭宗明等人也都目露忧伤,泪光闪烁却又强自镇定着,其他几个孩子更是早已哭的泣不成声情难自禁。

从今往后,他们的父亲兄弟朋友再也不会回来了,明楼,再也不会回来了·····

最后还是纪念扶着凌远缓缓的站起来,坐在车上,一路无言,神情疲惫目光空洞虚无,问他什么话也不应,纪念只当自个爹爹是累了,取过薄毯轻轻的给他盖上,有握住凌远的手,再不肯松开一下。

一回到明家,凌远就将自己都关入到房中,紧闭着门除了吃饭的时候,再也不肯出来一下,可即使是吃饭也并未吃下多少,整个人以肉眼看到的速度消瘦苍白下去,却又固执的拒绝所有人的好意,将自己一个人关在里面,封闭在这小小的空间内。

终于到了一天晚上饭点的时候,凌远没有及时出来,这下明朗再也忍不住了,火气一上来直接撞门而入,却看到了让他惊魂触目惊心的一幕,他的爹爹那个一贯冷漠坚强的爹爹,竟然倒在了洗手间,地上都是刺目的血迹,脸色惨白人已经陷入了昏迷当中,当即吓得明朗哭出声来,焦急害怕,语气中都是他未发觉的颤抖和惊慌,叫道:“爹,爹爹,您到底怎样了!你,你可别吓我··您醒醒,您到底怎样了?”

其他几个人也忙冲了进来,一看到这样的场景,明暖凌夜吓得当场哭了起来,平安忙蹲下来,检查了凌远的情况,脸色一变,瞬间的紧张和害怕可很快就镇定了下来,忙到:“行了,小朗别哭了,现在最要紧的事将爹爹送到医院,尽快手术止血,不然后果不堪设想,听话!”

平安的话迅速让明朗冷静下来,忙小心的抱起那昏倒的人,却从未发现他的爹爹竟是如此的轻,明明以前是那样的高大和伟岸,那个温暖的怀抱在今日竟是这样触痛着他的心,眼中原本止住的泪水险些又落了下来,酸涩难耐。

医院内,手术室的红灯一直亮着,直到两个小时候,才见灭了下来,消化科程主任面色沉重的走了出来,对平安几个人说道:“送来的真是太及时了,再晚片刻,我怕·····”

后面的话他没说,他沉重的拍拍几个孩子的肩膀安慰了下,然后在沉重的离去,闻讯而来的韦三牛几人,在得到消息的那一刹那心都差点跳停了,好在现在总算是没事了。

这一惊吓彻底把平安他们吓怕了,几个孩子从凌远转入普通病房后就寸步不离的守在床边,眼都不敢眨一下,生怕一不留神他们的爹爹又会离开他们的身边!他们已经没了爸爸,决不能在失去爹爹!

明镜多次劝着孩子们回家去休息一下,却一直劝说无果,连日来的疲惫伤悲也让这个老人身心俱疲,却不得不打起所有的精神,帮着她的弟弟照顾小远,照顾他们的孩子们。

好在第二天凌远就醒了,身体仍是疼的不行,疼的好像要将他的每一寸神经都撕裂般,脸色又白了几分,眉头紧蹙着却习惯性的压抑住自己呼之欲出的呻吟和痛楚,因为他的身边再也没有明楼了,他的明楼再也不会来安慰他了,再也不会帮他揉着胃哄他开心了····

这个认知让凌远更是疼的蜷缩着身子,手紧紧的按住胃部,简直像要将它捅穿般,好似这样会让疼痛减轻些,意识飘飘渺渺的,泪却旁若无人的使劲落下。

但很快他的手就被身旁的人给抓开了,耳边响起了一阵按耐不住的哭泣声,一字一句的落进了凌远的心中:“爹爹,您别这样,别这样,您刚做了手术,你这样会把伤口弄破的!暖暖知道您疼,暖暖恨不得能代替您受这份痛,可爹爹,您,您能不能为了我们能好好的照顾自己。我们已经失去了爸爸,难道您还要让我们再失去爹爹吗?您不能这么过分的!爹爹····”

明暖的话一字一句的让凌远的心中渐渐清醒过来,睁开了眼,身体仍是难以承受的疼痛,可听着孩子的哭声和斥责,他却头一次的痛恨起了自己,是自己让孩子们一次又一次陷入到这害怕当中,他到底带给了他家孩子们怎样的痛苦回忆!!!

凌远强撑着身子,看着守在床头的明暖还有一旁的平安明朗凌夜念念还有大姐阿诚他们,眼中的泪水又有落下来的迹象,心却是一阵阵抽着痛。

明楼走了,他恨不得自己也能随之而去,可他既然答应了明楼好好的活着,他就一定要好好的活下来,可····他却一次次的感觉自己越来越力不从心,没有明楼的明家,让他一天更比一天的感到怀念悲凉甚至是恐惧和害怕,这份感觉越来越强烈,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样的实现与明楼的承诺,他怕自己,真的无法再支撑下去了,真的怕面对他的孩子们···怕面对他们的失望和害怕,他到底该怎么办!?

凌远颤抖的手也代表着他颤抖的心,他抚摸着明暖,他最小的孩子,眼里仍有着害怕担忧和一丝丝不易察觉的逃避,可他在孩子面前却不自觉的强装出平静,他安慰起了明暖:“对不起,暖暖。”

“爹爹!我不要听您说对不起!只要您好好的照顾好自己,就是对我们最大的安慰,爹爹,答应我们,好好的照顾自己好吗?算我们求您了,您知不知道,你这样,看得我们有多害怕吗?您知道吗!?”

“是啊,爹爹,我们答应了爸爸以后会照顾您的,您别再让爸爸担心了,也别在我们担心了,好吗?”

“我们喜欢的是那个有着温柔笑意的爹爹,他虽然有时候固执严厉到不近人情的地步,可我们就是爱着那样的爹爹,爹爹,您赶紧变回以前那个您好吗?我们会永远陪在您身边的!”

“小远啊,孩子们都这样说了,你可不能在任性了,姐姐也会陪着你,还有阿诚明台,我们都会陪在你身边,等着你走出来,你别再让孩子们为着你在担心害怕了好吗?”

“·······”凌远一时间并未说话,可他眼中的泪光闪烁却代表着他的内心并不平静,却仍有着闪躲逃避,可他会试着走出来,或许这个时间很长,可凌远为了孩子们想试试,试着从明楼的离去中走出来····

“好·····”

之后的几天,凌远果如他所言般非常的配合,乖乖的吃饭喝药,乖乖的陪着聊天絮叨,虽然话仍不多,连脸色渐渐的好看了起来,让人看着心中悬着的一口气也落了下来。

只是当凌远出院再次回到明家时,还未及进门,看着那栋住了二十多年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明家别墅,他的脚步却第一次的怯步难前,他竟然害怕了起来,带了些恐惧,这份感觉又压在了他心头,身子也有点颤抖起来。

“爹爹,您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纪念一看到凌远瞬间煞白煞白的脸色,有点害怕起来,急忙问道。

而凌远看着孩子眼中得那份担心害怕,心里有立马变得平静下来,忙安慰道:“没,没事,念念,咱们进去吧。”

可纪念压根就不相信这话,刚刚扶着他的身后明明感觉到了那股压不住的颤意,怎么现在又说没事,纪念不相信,可对着他爹爹的目光,又实在看不出一丝异样,只好半信半疑的扶着凌远进去。

之后的一些天,凌远表现的都很正常很平静,只是他的绝大部分时间仍是将自己一个人关在房中,好在不像上次那般反锁,孩子们或明镜进去时,也都能跟着聊上几句话,饭也都能老老实实的吃着。看似很正常,却又让人无端的感到一丝不安和担忧。

他越来越多的喜欢一个人独处着,他甚至怕起了光,每每将自己关在黑暗的房间内,无论白天黑夜,紧闭着窗帘,他甚至没有在出过房门一步,每当明暖哄着他劝着他去花园晒太阳时,他的情绪就会异常的激动起来你。

没有人知道他在想什么,每个人都担心害怕的不行,想问他安慰他甚至是骂他,可他大部分表现的却又那么的正常和配合,除了不出房门不见阳光外,他几乎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他就好像活在自己的世界中,一步步的封闭自己,一步步的在外人眼里将自己往死路上推!所有的人都很担心,韦三牛更担心,他怕凌远又是泛起了抑郁症,他怕他又会现在那里面出不来,甚至会伤害到自己。

为此他还想了很多办法哄他开心想让他快点的好起来,他还把他们的乖孙孙松松抱了过来,塞在凌远的怀里,强拉着他到人民广场散步溜圈带孩子。

面对着孩子,凌远的脸上又浮现出了熟悉的笑容,温柔又宠溺,抱着孩子逗着他开心,脸上也有了点血气,这让韦三牛的心中多少欣慰了点。

傍晚时分,又将凌远送回了明家,面带着一抹欣慰,难得轻松的离开了。只是他没想到,仅仅两天后,他就接到了自家女婿平安的电话,电话里的平安是从未有过的惊慌和害怕,他说道:“爸,我爹爹,爹爹他走了···”

一听到这话,韦三牛整个人都懵了,他不敢置信的问道:“什么回事!?怎么走了?平安你说清楚点!!”

“这··昨晚我爹爹还亲自做了晚餐给我们吃,说了好些话,可今早我们推开门的时候,却发现我爹爹他走了,他还留了一封信,让我们不要去找他,爸,爸我们该怎么办?”

平安哭了,哭的很伤心,哭的简直让韦三牛恨不得吐血三升:他大爷的!!那凌小远到底在搞什么鬼!!!

当即甩下老婆,直接下楼开车奔向明家,等他到的时候,屋子里已经聚了好几个人,连谭宗明他们几个也都来了,整个明家都乱了套,暖暖念念小夜子都哭的不成样,平安也哭了,明朗脸色惨白手上拿着一封信抖个不停,眼中惊怒交加,他是真不敢相信这是真的!!他们的爹爹,竟会像逃兵一样,丢下他们,走了!!这说出来谁信!!!他到底把他们当成了什么!!为什么从头至尾,他的心中只有他们的爸爸没有他们!他们对他而言,到底意味着什么!!!

胸口一阵熟悉的刺痛,已经很久没有出现的剧痛,在一瞬间击倒了他,眼前一片黑雾,他感觉自己再也撑不了了,他真的想想那人一样,说走就走,再也不管这劳什子的事了!他既然从没把他们当成儿女,那他又何必当他是父亲!!!

在意识丧失的最后一刻,他的脑海中想起的竟是很小的时候,自己躺在他爹爹的怀里,听着他哼唱着一首优美的儿歌,笑容是那样的温柔和宠溺,他真的很怀念那时候的爹爹···

他的耳中响起的是大哥平安一阵惊呼声,抱住了他那飘落的身体·····

韦三牛捡起了跌落在地上的那份书信,依旧是曾经熟悉的笔记,刚劲有力却又透着一抹精致。

可信上的内容却让韦三牛感到万分的愤怒还有一丝无奈的颤抖,他或许理解凌远为什么会这样做,或许正如他信上说的那样,换个环境对他而言是个不错的选择,可他真的很难认同这做法!尤其是这样不顾一切的抛下自己的孩子们逃了出去,这到底算是什么事!!!

可他的心却又期盼着凌远能真正的走出来,他说了他会照顾好自己,说了自己会尝试慢慢走出来,那他韦三牛,就相信凌小远,相信他,只要是他兄弟做的选择,他就永远支持到底。

希望凌远,真的一切能平安,能早点回来吧。

 

三天后,美丽的纳木错湖旁,一个苍老的老人站在那儿,望着这海天一色的锦绣山河,眼中浮现的是很久没有再出现的向往眷恋还有一丝怀念,他笑了,如冰雪初融般,让看的人莫名的心悸起来,是那样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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