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七公子

独倚危楼

十一

几天后,阳光明媚的一天,新政府办公厅内,明楼拿着报纸边走边看,很是嘚瑟的问道,“一个和平的缔造者,公众形象不错吧?”

掩不住的得意与自信让身后跟着的人忍不住偷笑了会,适时的聊侃道:“汉奸形象。”

明楼闻言,回头,莫名带了点笑意的看向阿诚,反问道:“你说什么?”

“西装不错。”阿诚一本正经的改口道,眼里温柔如水,看着他的大哥,带了点愉悦。

最近几日他大哥的身体明显好了不少,精神也不错,就连饭也比之前多吃了些,动不动就乱发脾气的臭毛病也有了改观,一切都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只要大哥好,他明诚自然就高兴。

难得轻松的氛围再加上有点幼稚的话题,让两人都有些好笑,不过很快就言归正传了,明楼说道:“今天晚上76号的舞会你提前去,一来照顾一下汪曼春的情绪,而来争取跟南田有进一步实质性的接触。”

阿诚有些犹疑,也有点担心的说道:“我担心南田不相信我。”

“信任是一步一步走过来的,你不要着急。”见阿诚脸上仍是顾虑隐忧的表情,到底是年轻了些,心底一笑,走到办公桌前,继续循循善诱道:“她一定会把拉拢你的消息告诉汪曼春,好让汪曼春提醒我注意,造成你我之间的不信任。”

明楼说的成竹在胸,看在阿诚的眼中,也让他那份本有些担忧的心渐渐平静下来,抿唇一笑,半是嘲讽道:“真难得南田课长苦心经营,那我们就陪她好好演这一出。”

坐在对面,笑的一派悠然,明楼更是会心一笑,道:“假戏若能真做,定会大功告成,既然她这么努力,我们就利用这个舞会把你我之间不信任这出戏演下去。”

阿诚点头,又听到明楼继续说道:“她想拉拢你,我们正好借靠近她获取情报两全其美何乐而不为,不过···”话音一转,看向阿诚,正色说道:“今天晚上的首要任务是要想办法让南田终止汪曼春的钓鱼行动。”

“是。”阿诚了然于心,他自是明白今晚舞会的真正用意,真真是一个妖魔鬼怪齐齐共舞,而他们却要游走期间,瓮中捉鳖看谁才是最后胜利的那个。

眼中精光四射,一副尽在掌握中的自信模样,让明楼看的很是舒心,他还不忘献计道:“要不你给南田施展“美人计”看看,适当的服下弱,没准会加大你在她心中的分量,如何?”

此话一出,阿诚立马闹了个满脸红,又见自家大哥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多的样子,心里更是火大,这人还真是身体一好就皮痒,真是欠收拾!

阿诚心里暗暗骂道,表面上却笑得比任何时候都灿烂,翩翩然起身,眼底的温情如一汪春水般荡漾开来,无端的让明楼的心中登时一动,不明所以。

又见他故意压低着身子逼近直视着自己,就差扑上来了,这这··这个陡然的想法让明楼的心猛地跳动起来,身子不禁往后缩了缩。

阿诚很满意的看到这一点,笑意更浓,晶亮的眸子熠熠生辉,透着狡黠与灵动,似笑非笑的对他说道:“大哥,这可是你的本意?你就真的舍得吗?”

“····”明楼强自镇定,眼睛不动如山的瞪着越来越胆大的阿诚,脸色微红,怒道:“阿,阿诚!你别太放肆了!”

兔子被逼急了还会跳墙呢,更何况是一条毒蛇,阿诚懂得见好就收,颇有几分不舍的离开了那触手可及的引他心动还带着温香气息的身子,谦谦君子般一笑,道:“那大哥您忙吧,我先出去了。”

“恩。”

等人完全走出去了,明楼的脸色更加红透起来,刚才一直怦怦乱跳的心随着那人的出去并没有丝毫回缓的迹象,反倒跳动的更加猛烈了。

这样的感觉,这般的猛烈,从不曾有过,哪怕是当年在和汪曼春的热恋中,也不曾有过,可他焉能不明白这种感觉,绝非寻常!

手心隐隐的发汗,眼中被满满的愁绪与挣扎慢慢萦绕上来,他有点不确信,却又怕触及到心中的那个答案,怕这种感觉会让原本就处在动荡不安,步步刀锋中舔血的生活会再起一丝波澜,而那将不是他所能控制的。

还有孩子···

手渐渐的抚上还看不出任何弧形的肚子,他知道将在不久后,它会一天天的长大,会如同妇人般肚大如箩筐,到时候,他该怎么办?该怎么的面对阿诚面对大姐,他还能在瞒多久呢?

唉,能瞒多久算多久吧,这臭小子,还真是来的不是时候····

明楼认命的叹息道,带着一抹苦笑,轻轻抚摸着肚子,久久不得语。

 

夜晚的上海滩,犹如笼罩着一层旖旎的面纱,十里洋场,灯红酒绿,数不尽的浮华旧梦在这儿悉数上演,引人沉沦。

舞会贵宾室内,阿诚打开一份礼盒,里面是一条光华夺目,晶莹璀璨的珍珠项链,华丽而精致,一看就是价格不菲,脸上挂着温润的笑容,风度清雅毕恭毕敬,道:“这是先生送给您的。”

就连一贯杀人不眨眼以冷酷狠毒著称的汪曼春此刻脸上也浮现了一抹少有的娇羞,一抹羞红,眼里透着温柔似水,似是要从这条项链中看到那个她最爱的男人,那温柔的让她沉溺其中不可自拔的笑容。

这是她的师哥,她一辈子最爱的男人——明楼送给她的项链,汪曼春心中焉能不高兴。

她很得意,眉眼间都透着骄傲和一份自得,耀眼的就宛若天空的太阳,光芒万丈,却又带了一份少女般的羞涩,明知故问道:“这么贵重的礼物,不合适吧?”

眼波流转,柔情无限,似有着千般的柔情相诉,看在阿诚的眼中很不是滋味,不过他仍是端着谦恭的笑容,顺着汪曼春的话道:“先生说过,再华丽的饰品衬您也不为过。”

“那我就收下了。”

这话听得汪曼春更加的高兴,手拿起项链,走至镜子前左右端详,越看越美, 灿若桃花,阿诚适时的问道:“需要帮忙吗?”

闻言,汪曼春俏脸一笑,很自然的就将项链交至阿诚的手上,阿诚自然也就理所当然的为她带着项链,温柔的就像风般,举止泰然,温润如玉,如果不是她早爱上了明楼,那阿诚倒真是一个不错的人选。

汪曼春暗笑,脸上挂着一抹娇羞,有意无意的说道:“有人说做我这行的就不应该太引人注目。”

阿诚不答,低眉顺目,让人猜不透他心中所想,汪曼春继续问道:“我师哥他很忙吧?”

“是很忙。”

“忙什么?”

“工作。”

简单的二字并未打消汪曼春心中的疑虑,她又说道:“我听说周佛海先生很看好我师哥,你说他一个学经济的,放着经济司长不做,为什么要接手特务委员会呢?”

“也许他是想帮助汪小姐吧。”阿诚答道,他在有意顺着汪曼春的意。

果然汪曼春一声轻笑,心里明显很得意,表面上却有点不高兴的说道:“这我倒没看出来,我觉得他总是想压我一头。”

语气带着撒娇,和一丝妩媚,阿诚笑如春风,带了三分哄劝道:“汪小姐多虑了,先生并没有这个意思。他总说汪小姐能干,有魄力,是他的好帮手。”

这话说的连阿诚自己都不相信,心里暗暗吐槽道,可汪曼春喜欢听啊,她的脸上妩媚的笑容更加的生动,洋洋得意的说道:“是吗?”

骄傲的看了一眼镜中美丽的自己,然后回转身,目光直视阿诚,虽是柔情似水却藏着数不清的危险,就像一束妖艳却含着剧毒的罂粟花,让人避而远之。

“我师哥在巴黎,是不是有了···”

汪曼春问道,可话未尽很快就听到阿诚款款答道:“两年前交往了一个女孩。”

这倒让她心中起了一丝疑惑,又问道:“然后呢?”

“大小姐不同意。”

“为什么?”

“无非也就是不希望他娶个外国的女人吧。”

意料当中的答案,让汪曼春心中没有丝毫的快乐,反倒起了一股火气,美丽的眼眸中被渐渐升起的怒色不满,一声冷哼,嘲讽道:“那我这次到应该感谢她了。”

语气冰冷不似方才那般装作的矜持大方,让阿诚侧目,心里却仿佛猜到了她会这样,脸上挂着的悠然笑容也慢慢隐去。

身后的汪曼春却很不快的扭动着身子,目视着前方,似寒冰利剑,冷冷道:“一想到那个老女人,我就恨不得杀了她。”

一字一句就像从牙缝中吐出般,刺骨的冰寒,让阿诚一直以来温良谦恭的外表在听到这句话时脸上出现了一丝裂缝,尤其是听到她辱及大姐时,笑容已完全隐去,态度将至冰点,故意压低了声音,提醒她道:“汪处长!”

可此刻的汪曼春心中的火岂是这么容易就能被压得住的,她的眼前充斥着一片嗜血的疯狂和怒火,她想起了以前,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大雨磅礴的夜晚。她一个人苦苦的跪在他们家门口,求着那老女人原谅她,原谅他们。可结果呢,她竟当着自己的面将明楼狠狠打了一顿,最后丢给她那件自己亲自买给明楼的那沾满了鲜血的衬衣,还有她一针一线绣给明楼的那张并蒂双莲手帕也被那老女人剪掉了!第二天,竟然还带着明楼一声不吭的走了,把她一个人孤零零的丢在了上海!

她那年不过十六岁啊!那老女人竟如此的狠心,将她的自尊与感情完全的践踏在地!从那时候起,她就不再是曾经的汪曼春了!她发誓,一定要血债血偿,她一定要嫁给明楼!不报此仇誓不为人!她恨不得一刀刀的剐了她!!

可现实是面对那老女人面对明镜,她却做不了任何的事,她不得不阴森森的说道:

“我知道,你们都怕她,但是我不怕,我能杀掉所有挡我路的人,但我却杀不了她!总有一天,我会让她死在我眼前!!!”

话音刚落,就被忍无可忍的阿诚断然呵斥住:“汪曼春!注意你的措辞!知不知道你在说谁!”

声音中再不带任何的惊异,甚至是咬牙切齿的说出这话!他已经忍无可忍了!大姐是他一生中最敬重的人,他绝不容许任何人对大姐对他的家人造成任何的伤害!绝对不能!

可他的话音方落,身后立马传来一道更为严厉的怒声:“阿诚!”

中门大开,明楼走进来,面色阴沉很是不渝,直接走到阿诚身边,斥道:“汪曼春的名字也是你能叫的吗?”

阿诚识趣忙退后,低声道:“对不起,先生。”

语气中仍透着不快,似乎仍未从刚才的怒火中消停下来,让明楼看的更火大,怒道:“你没有对不起我。”

仅一句话就让阿诚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忙转身向至汪曼春,低眉顺眼,道:“对不起,汪小姐。”

语气虽已变得平和,可仍低着头不肯抬头看向汪曼春,而汪曼春也见好就收,娉娉袅袅走至明楼面前,反倒劝慰上了他,道:“算了,阿诚怎么说也是明家的人,哪有说话不向着主人的道理。”

“谢谢汪小姐。”不等明楼说话,阿诚就自行的聊表心中的歉意,然后看也不看明楼一眼,径直转身离去,给汪曼春留下了一个漠然又冷硬的背影,自然也让明楼的脸上的不渝之色更深,瞧得汪曼春更加的欢心。

汪曼春好笑的看着明楼,亲昵的给他整理衣装,纤手顺势抚上明楼的脸颊,见他没有丝毫的不耐,手更加的温柔的划过,问道:“你怎么不问我刚才跟阿诚说了什么?”

“说什么都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你不要跟他一般见识就好。”明楼回答的理所当然,眼中更含着让汪曼春沉溺不可自拔的温柔笑容,爱意浓浓,这更让汪曼春的心怦怦跳动起来,宛若少女般娇羞。

手抚着颈间的项链,面露含羞,嫣然一笑非常真挚的说道:“谢谢你,师哥。”

明楼看着眼前笑若春水明媚动人的女子,眼中的温柔更甚,溢满了爱意,由衷的赞赏道:“看来我的选择没错,只有你能配的上它。”

这话让汪曼春心中更加的高兴,她有点忘乎所以的走至落地镜前,看着镜中的美人,不禁莞尔一笑,娇羞妩媚,别是动人。

明楼亦忍不住上前,从背后轻轻抱住了她,看着镜子里明媚动人,眉目之间依稀有着曾经熟悉的阳光与美好,这让他的心不禁有些恍惚,似乎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那个十六岁的汪曼春明丽动人,眸若星海灿若桃花,嫣然一笑间楚楚动人,健康而快乐,会为了他人的幸福而祈祷,会为了他人的悲伤而落泪的那个善良的汪曼春似乎还存在,还是眼前怀里的这人。

可明楼却知道这一切都变了,他知道,那个曾经的汪曼春再也不会回来了,那段曾经美好的爱情,也永远不会再回来了。

面对着如今的汪曼春,看着她明媚娇羞的笑容,他的心中竟没一丝的动容和温暖,更别提一丝的爱意。

现在的他,面对着的只是76号情报处的处长汪曼春,是他的下属,是一个最熟悉的陌生人。

不过这戏嘛,仍是要演全的。

明楼眼含着温情与爱意,轻轻的抱住怀里娇羞的身子,闻着那带着点点清香的发髻,异常温柔的说道:“别来无恙啊。”

“你说什么?”汪曼春似有些感触,不相信的问道,于是她又听见明楼说道:“我说,这么多年来,你还是跟以前一样漂亮。”

甜言蜜语谁人不爱听,汪曼春心中曾有的猜测与提防在这一刻也彻底塌陷在明楼入骨的温柔中,不过仍有些小娇羞的嗔怒道:“别尽说些漂亮话,什么别来无恙,一晃这么多年,什么都变了。”

说到这话时,她的眼中竟泛起了点点星光,似是感叹又像是怪罪,可更多的却是欢喜,她转身,握住明楼的手,看着他的那一双眼,无限柔情的感叹道:“你终于又站在我的面前了,我不是在做梦吧。”

这一种失而复得的幸福感显然让汪曼春冲昏了头脑,让她有些不真切敢,看着眼前日思夜想,却抛下她长达数年的心爱男人,她的心第一次害怕起来。

她怕这一切都是假的,怕这一切的甜言蜜语都是她的假象,更怕明楼会再次的抛弃她!丢下她一个人孤零零的活着!那滋味,实在是太难受了!!!

“你说是梦吗?”明楼的这一声低沉温柔的话,又将她从患得患失的深渊里爬了出来,不管怎样,此刻的她是幸福的,她爱的男人明楼就在她的身边,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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