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七公子

番外篇——归来

从医学院出来后,车并未朝家的方向回去,却在一个熟悉的地方停了下来,是第一医院。

凌远坐在车上,看着窗外熟悉的风景,那醒目的招牌,往事一幕幕都在眼前浮现。他大概猜到了孩子们为什么会在这儿停了下来,该是为了他的腿吧。

四年前的那次地震,墙体倒塌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活不下来了,他想起了孩子们,想起了他的明楼,他好像还看到了他····

那惊慌紧张满露担忧的样子,是那样的熟悉,真实的让他想触摸,却又怕触摸,他怕那又是一场梦。梦里的明楼,常常出现在他的身边,他似乎能听到他的呼吸,听到他那炙热温暖的心跳,可一睁开眼,他却又消失了。

现在想想,那也确实是一场梦,人死了,怎么可能还会在呢····

那一次他伤在腿部,钻心的疼痛撕裂着他的心和肉体,可他仅仅只在病床上躺了一周又投入到紧张的救灾当中去,好不容易接好的骨头,在那一次次恶劣条件下的紧张忙乱里,未达到期望中的效果,以至于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他知道自己是作死,他只是不能忍受一个人躺在病榻上,却什么也做不了的那感觉,那深入骨髓的寂寞和孤冷,他再也不想要了!他宁可被疼痛麻痹着自己的心,也不想做一个无用的人。

他还真是·····           

凌远自嘲一笑,眼中却透着一份隐忍与悲凉,坐在车上,怔怔发呆,过了好一会儿,才在平安几人担忧的目光里笑了下,撑着身子缓缓下了车。

他不说,其他人自然也不好再问,只是每个人的心里更加的担心和难受。曾今那般有气势永远都散发着光芒,处事果决雷厉风行,让人熟悉敬佩的第一医院院长凌远兼他们的老友/爹爹,终还是失去了。失去了明楼的凌远,又岂会还如往昔那般,这不是他们都能想得到的吗?

医院,无论何时都是人满为患,忙碌一切却又井然有序,这是凌远他所希望看到的,似是想起了什么,脸上逐渐浮现出了一抹微笑,转瞬即逝,眼神却比方才柔和了很多。

明朗看在眼里,疼在心上,他小心的扶着身边的男人,他的爹爹,曾经在记忆中伟岸傲然的身子不知什么时候竟单薄的让人心酸。他到现在才不得不承认,他的爹爹真的老了,未来还有多少个日夜,能让自己陪伴在他的身旁,看着他,守护着他。

对自己的爹爹,明朗的心中有着太多的抱歉与愧疚。他自小身子就不好,可谓是在医院长大的,从出生时起,他就对自己的爹爹有一股超常的占有欲,时常不管不顾的黏在自家爹爹的怀里,即使是在他工作最繁忙的时候也不肯离开一步,稍一离开自己的视线,就仗着自己娇弱的身子还有所有人的宠爱,在地上哭闹打滚求抱抱。

那一幕现在想起来,仍让明朗欲笑不止,而他的爹爹也尽可能的满足着自己小小的任性,那怀里的温暖,仍时时浮想在心中。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变了,在后来就发生那事。他至今不敢相信当年的那话是他说出来了,那一次,他真的伤到了他爹爹的心。可那却不是第一次,之后的十多年,他们间的关系跌入冰点,他一味拒绝着那人的爱,那人的示好,明明在看到他爹爹那难掩失落的笑容和忧伤终,他都忍不住想要去道歉,想抱住他。可现实却是他一次比一次更加厉害的伤害他,顶撞他,凡是他所希望的,自己一律不从,跟他对着干。

以至于那次的被气到病倒,让他第一次认识到了自己的心,而在那之前他是不知道自己爹爹有心脏病的,也许是自己的从不在意让他忽视了所有细小却又不能再明白的细节。在门外,听着自己爹爹对父亲的那一番话,听到他的无奈,他一次感到了恐慌和害怕。他怕他的爹爹会对他失望,他怕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他造成的!他更怕,他会失去他的爹爹。

他想让时光重新来过,却已不敢在推开那一扇曾无数次向他敞开怀抱的大门。他已经忘记了如何的与自己的爹爹相处,幸而那个时候有念念,念念的到来,让他们父子间的距离,逐渐有了缓和的迹象,才有了后来。

岁月易逝,他的一个父亲已经走了,仅剩下的这个,他这辈子再也不会再放开那双手了,再也不想让自己有半分的遗憾和后悔。他会代替自己的父亲,永远的守候在他爹爹的身旁,再也不离开。

对明朗异乎寻常的贴心和那藏不住的笑容还有那莫名闪着星光的眸子,凌远心里很无奈,却更加的欣慰,他没有戳破孩子的心思,任他搀扶着,平安韦三牛两人也跟在身后,静静的走着,笑而不语。

知道自家爹爹一贯最讨厌搞特权明堂多,明朗也认命的舍下自己院长的身份,老老实实的去挂号,在陪着自个的老父亲去拍了个CT,一趟下来花了近一个小时。

他知道今天骨科当班的是荀道清主任,却不想到了办公室后竟连他半个人影也没瞅到,整个办公室也就一个小年轻坐在办公桌前,看着电脑,手里竟还揣着一包薯片,姿态甚是悠闲,还没半分眼色的嘴里吧啦吧啦吃个不停,登时让明朗拉下了脸,平安脸色也有点不渝,倒是韦三牛,一贯的看热闹不嫌事多,脸上挂着一抹促狭的笑,就想看后续的发展呢。

现在的年轻人啊,眼力劲可真是没的说,怎么这么差啊···

正当明朗怒气值将要爆发时,就被人扯了扯袖子,回头就见到自家爹爹难得温情含笑的看着他,真是少见啊,这让明朗的火气也稍稍灭了下来,也让平安韦三牛两人看得一呆。

好在那被众人瞪视某人,终于后知后觉的回了神,抬头一瞧就看到几个重量级的大神竖在自己的面前,虎视眈眈,愣了下,下一秒忙将手里没吃完的薯片丢在一边,丢之前还不忘将剩下的最后一片吃掉,然后慢悠悠的挪步子到眼前,毫不知错的一副样子,镇定自若,说道:“明院长,你来了。”

简单的一句话,听不出任何的感情色彩,态度嘛不卑不亢也不见半分的忐忑后怕,这倒让明朗心中起了一丝欣赏之意,习惯性的冷哼一声,视线往下瞄了下,看了下他的胸牌,直接问道:“荀主任呢?”

“主任出急诊去了。”凌墨漫不经心的回答着,似乎没有看到明朗眼中不满且明显不悦的眼神,却在抬眼望向明朗身后的几人时,愣住了准确的说是震惊住了,眼中闪烁着莫名的激动。

   眼前的这四个人,他并不陌生,如雷贯耳顶礼膜拜。一个是他们医院的院长,据说也是天才出生,疏狂磊落无所顾忌,一个普外主任,技艺高超,温和宽厚,行事作风完全不同的两人,偏还是同出一门是为兄弟,真是让人……

在心里感叹了下,然后自动忽略了另一个他不陌生且明显带着不怀好意得笑容的老头,因为他的目光已经完全紧锁在了最后一人的身上。

凌墨的心中升起的是不可抑制的敬意和一丝惊喜,虽从未见过他,却让人有着不同寻常的熟知感,那是从学生时代起就从新闻报道网络中耳濡目染不知看了多少遍的人,那个引得他在医学的道路上孜孜不倦并为之终身奋斗带给他无尽动力和启迪的男人——凌远!

他是所有人心中的传奇,传说中的他是严肃冷酷,杀伐决断,极具个人魄力,手术更是神乎其技,是在那条充满着荆棘密布的孤独改革道路上的先驱者,是所有医学生崇拜敬仰的偶像。

他没想到,今天竟会在这样的场合下与他相见,他,竟老了这么多,与他印象中的差别实在是太大了。唯有那一双始终带着微笑清透明亮让人心安的眸子,闪着智慧的光芒,让人知道,他终是凌远——那个闻名于医学界,大刀阔斧改革给整个医学界带来曙光的男人!

身子不由自主站的笔直,甚至用近乎颤抖的手整理好被自己弄皱的白大褂,只是为了能给眼前这个了不起的老人留下一丝好印象。

他的眼里闪着光,熠熠生辉浓烈又热情的看着他最尊敬得人,难得拘谨又怀着小小雀跃的问道:“您,您,您是凌远院长?”

声音中透着不可抑制得激动和一丝的不确信,还有那火热的目光,纵使是凌远,也忍不住惊诧了会,看着那孩子,眼神忽然温柔了许多带着一丝赞许,笑道:“你知道我?”

“嗯嗯嗯。”凌墨这下点头如捣蒜,脸上带着莫名的红色,就好像得到老师表扬的孩子,不好意思又满怀期望的样子与方才的骄傲清高大相径庭,腼腆的答道:“医学院的学生都知道您的名字,您是我们所有人的榜样,凌,凌院长,很高兴见到您。”

  这话一出,明朗首先愣了一下,用一双看怪物的眼神瞪着那小子,平安的眼中也闪现出一道异样和煦的笑意饶有兴趣的看着眼前的一幕,韦三牛更是双手抱胸姿态慵懒兴致勃勃的看着。好久没有看到这样的乐子啦!凌远那老小子还真行,都一把年纪可还能遇上铁杆的迷弟,这事怎么没让他碰上……

这事态也反转得太厉害了吧,真是一个表里不如一的臭小子,明朗心里暗骂道,嘴上却说道:“既如此,那就别干站着了,去把你们主任叫过来。”

语气里带着连自己都察觉未到的醋意,说完就扶着自家爹爹去那边椅子上坐了下来,见那小子仍是一副干站着的模样,心里一火,直接斥道:“怎么还愣着啊,难道要我亲自给你们主任打电话吗?”

玉不琢不成器,他今天非得代替他师傅好好的教训他一番!

明朗的话狠冰冷,眼里冒火的怒瞪过去,可被怒瞪的某人却毫不在意,姿态又恢复到初时的冷清又悠闲,对上明朗的目光,又带上一股不服输的劲回瞪过去,那骄傲目中无人的样子顿时气的明朗恨不得冲过去揍他一顿!心里把那荀道清骂了和底朝天,看看他教得好徒弟!!

可是对着凌远本人,对着自己从小到大最敬佩最崇拜的一直追随着他脚步前进的人,凌墨却又突然间胆怯起来,明明有着一肚子的话想告诉他请教他,可当着本人,竟一句也说不出了。

即使没有镜子,凌墨也能想象到自己的脸是怎样的火热一片!他,怎么就这么的没出息么!!!

偷瞄了凌远一眼,撞上了他那含笑的眸子,温暖又打动人心,凌墨脸也就更加红了,忙低垂下头,盯着自己的脚底,仿佛要将地板看穿般,这让凌远又不觉一笑。

不知为何,对着这年轻人,他好似想起了当年的自己,骨有三分傲,看谁都不顺眼,这模样还真有点像他。

“你也姓凌?”在看到那年轻人胸牌的名字时,凌远的声音更加温柔可许多,他问出了这话。

凌墨一怔,再抬头对上那一双仍含着笑意和鼓励的眸子,他的心稍稍安定了下来,点头应允到:“恩。”

然后迈着欣喜的小步子走到他的身前,像好好学生般谦恭有礼的对自己最崇拜的人敬了个礼,目光又随之转向了他的腿还有那根拐杖,眼里的担忧紧张还有着一丝期待,大胆的看向了凌远。

凌远似是看出了他心中所想,对此他并无意见,微微一笑,正要说话之际,却听见他的儿子明朗又是一声冷哼,闻声看去,就见他一贯不按常理出牌得儿子,眼神非常不快的瞪着凌墨,就活似要生剖了某人般,让凌远更是无奈兼叹息,皱皱眉,却并不说二话。

明朗也很恼火,从刚才开始他就瞧这兔崽子不顺眼,自视甚高目中无人偏还在他爹爹面前装另一副纯情又乖巧的样子,真是个不讨喜得家伙!

他的爹爹岂是什么阿猫阿狗撩拨得,他只属于自己,属于他的家人!

还有他爹爹,干嘛无时无刻不散发着那温柔的笑容,那笑容,他都没见过几回!明明以前是那样的严肃高冷。于是醋坛子打翻的某人,话里带话的反问道:“就你?”

  眼里透着不难看出的不信任和质疑,这让从小到大一贯自视甚高在所有人表扬赞誉中长大的凌墨很是不舒服,对着自己最尊敬的人,他还有一点点的委屈。

想他堂堂医学院高材生,天才少年出身,读书的时候一连跳了好几个极,十五岁就考上了医学院,引得多少人羡慕啊!从小到大得到的奖状不胜枚举,谁见不夸赞一句,可结果呢,毕业实习到了第一医院,本想着大展宏图,却被轮转到了一个小小骨科,天天打杂查房写病理整理文件不说,还要被那老不休的主任阴阳怪气的“挤兑”,真是气死他了!还有眼前的这个院长,他有时候真怀疑,这人是不是跟他那所谓的师父是一丘之貉,怎么脾气秉性这般的相似!真让人不敢相信他竟是自己最尊敬得凌院长得儿子!?

是可忍孰不可忍!他凌墨岂能如此随意得就让人看低!哪怕那人是院长是他最尊敬的人的儿子也不行!!

想着就毫不示弱的回瞪过去,两人间的怒火交织,犹如刀光剑影互不相让,让看到的平安三牛两个人都忍不住心生愉悦,要不是顾及着凌远的面子,他们是真想哄堂大笑一番!真是太有趣了!这明朗难得的抽风和闹变扭,有多少年没有再见到了,别说还真有几分当年他们爹爹/老友的模样,让人怀念呀……

一点都不掩藏的那股幸灾乐祸的小眼神,然后明朗更是气得牙痒痒,狠狠瞪了下那一对无良不嫌事多的翁婿俩,手紧紧的攥住自家爹爹的衣袖,满心委屈又期待的看着他,要顿可怜就有多可怜,像极了曾今得小奶猫。

凌远的心里难得的轻松愉悦,不过面上仍是无所动容,声音却带着几分柔和哄着这老大不小的儿子:“行了,多大的人,又是院长别在员工面前装出这幅样子,让人笑话。就让他看吧,我没意见。”

 

这一章 很是花费了我打量的脑细胞~~是不是写完高楼后,我的智商就成倍的往下掉呀····

人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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