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有高楼
十九
他最后还是打开了门，一边换着鞋子一边唤道：“念初，念初···”
可这家里却空荡荡的，凌远到处找了一遍，却连念初的影子也看不到，家里就像是几天都没人住过般，桌子上的一层薄灰让凌远心中莫大的恐慌萦绕而上，他急忙的冲上二楼，卧房被子已经被卷好了，衣柜里也席卷一空就只剩下一些衣架挂在这儿，显然念初是将所有她曾生活的痕迹都清理过了。
凌远一下子跑下楼，打开玄关入口的鞋柜一看，却见里面的一串钥匙不见了，只留下那绿色的绳索在那，凌远按捺住心中的颤意，回到家坐都没坐一下时差都没调过来，一下子又拿起备用的钥匙急速开车去他们曾经的老单位住院房。
念初，肯定就是在那儿。
一到那凌远抬头一看，三楼的房间中灯光亮着，眼中有欣慰有不解更有更多未知的不安，三步并作两步的冲上去，一打开门，果然见念初就在那儿，她的行李箱随意的摆在那儿，人却在床上蜷缩着身子睡着，简陋的环境，满是灰尘的摆设，在这种环境之下，她竟还能在睡下丝毫不顾及自己的身体，凌远心中有刹那的愤怒，可是在看到那瘦弱的身子，苍白的面容时就只剩下满心的心疼。
凌远坐在床上静静的看着她，又是心疼又是担忧，见她睡得这么熟，他也就先起身将客厅厨房都打扫了一番，然后又煮了一碗面，亲自端上来，轻轻唤醒念初：“念初，念初···”
睡梦中的念初被忽而惊醒，抬眼一看见是凌远，竟不由得吓住了忙起身躲避着凌远的手，眼神闪烁其词，怔怔看着床单。
“没睡醒吧？我给你做了一碗你最爱吃的面，还卧了个鸡蛋。来，先吃饭，吃完了咱回家睡去。”凌远看着念初越发冷漠空洞的眼神，以为她还在跟自己闹变扭，继续安慰道：“怎么了，生我气了？念初，咱们别这样，回家好吗？我知道，这次在你最需要我陪在你身边的时候，我又把你一个人丢在这儿跑了。我错了，我向你承认错误，行不行？”
听着凌远这一番诚恳又温柔的话，念初的心中竟再也升不起半点感动，她说道：“你没有错，你真的没有错，是我错了，我任何事情都帮不上你还惹这么多麻烦。所以我，我觉得特别的累，跟你在一起，我特别的累。”
凌远听着这淡漠的没有任何语调的话，还有看着念初眼中从未有过的决绝和失望，内心的不安感愈发凝重，可他仍是笑的说道：“你说什么呢你，不许耍小孩子脾气，这次我向你保证等杏林分部一切运转正常，等一切上了正轨我就什么都不干了，我就专门陪着你··”
话未尽就听念初甩一句：“那是多久？一年，五年，十年，五十年，还是一辈子？凌远，不要再骗自己了！”眼眶中的泪水一下子夺眶而出，积压在念初心头重重的绝望终于找到了一个发泄口，她哭着冷漠的一字一句的说道：“十年前，我们分了这套房子当时我都快高兴疯了，除了工作的时间外我随时都在翻装修资料，心里边一直都在幻想着咱两将来的家是什么样子。可结果呢，你又接受了邀请最后你决定要去美国学最前沿的科技。因为你跟我说你要做最棒的肝脏外科医生。”
“是，这些年你跟着我的确让你受委屈了。”凌远轻轻的拍着念初的手，安慰着她，继续听着念初那带着哭声的颤抖：“我只是想要一个安稳的家，从中国到美国，从美国的一个州到另一个州，每次我以为都能安定下来踏踏实实的过日子，可是你又有了目标我用尽全力的去跟着你，可是这么多年下来，我太累了，真的太累了，我跟不动了。你懂吗，凌远？”
“行了行了，傻孩子，别哭别哭了，乖。”凌远心疼的抚摸着念初哭泣的笑脸，时光放佛未在她留下什么痕迹般，依旧是那么的年轻美丽，可他现在却发现自己竟然什么时候都没发现那眼底深藏的一抹无力和疲倦，他在怪自己，他更心疼念初：“这个我知道，我知道错了，这次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一定改。但是你现在还怀着孩子，不能生气尤其不能难过，你难过对你的身体不好，就算你不考虑自己，你也得为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想一想，是不是？我知道你受委屈了，明天，明天我就回医院，我让院务会改变对你的这个处理，恢复你的所有职务。什么媒体监督，让他们爱怎么报就怎么报，我现在就只想让我的老婆，我孩子的妈开心为止！”
可他的这番话显然没能让念初欢喜，反而更加触怒了念初，她讲了这么多可眼前的人却总在原地不停地打转一直不得要领，她要的只是一个家，只是一个平稳的家！可他却！
林念初猛的一抬头，眼中泪水浸满，声音从未有过的绝望和愤怒，“凌远，我求你了！你不要再自欺欺人了！我活的太累了，我再也不想跟你再过这样的日子！我受够了！你走吧，我再也不想在看到你！”
“·····”凌远整个人在听到这句话时怔住了，整个心仿佛撕裂般的不置信，“念··念初，你说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凌远，这么多年来，我知道你不容易，可是你可曾真正的了解过我的感受！为什么总拿这些做不到的承诺，一次次的来哄我，为什么？为什么！我就像个傻子一样，紧紧的跟着你走，期待着你能停下来，可你却丝毫唯有停下来的意图！我累了，我再也不想过这种日子了！”
“咱们··结婚这么多年，我怎么可能会不了解你呢，而且你也应该知道这么多年来我所做的一切，不就是为了让你感到光荣和骄傲吗？”凌远心底的耐性一步步的消磨，再加上连日的劳累，头一阵阵的发疼，可他硬是却强撑着不适来解释，他真的不懂，为什么这才几天，念初竟成了这样？
“光荣和骄傲吗？你真以为我嫁给你就是为了光荣和骄傲吗！凌远，你果然还是从未了解过我。”
一遍遍的解释一次次的被反问，凌远内心更加焦虑，眼神深深的凝重和委屈，“那你，说，你现在想让我怎么做？你才能出这口气才能心安？你别哭，大不了这个院长我不做了！我跟你回美国，咱们等孩子生下来，我跟你过那种平平淡淡的生活。我辞职，我明天就去交辞职报告！行吗，念初？”
“你又来了！为什么你总用这种做不到的承诺来糊弄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你总是这样！我真的承担不起阻碍你事业和理想的罪责了！再也承担不起你这样的爱了！我太累了，我没有办法再跟你往前走了，凌远，我们离婚吧！”
林念初彻底被凌远激怒了，从头到尾，她就是看笑话一般的，看着他一次次的用这般的理由来糊弄自己逃避自己！而她一次次的听从，一次次的顺着，到现在，他竟然还这样！
凌远也彻底被念初这态度给弄懵了被这番话惹怒了，腾地站起脸色煞白，他从未见过见过如此疯狂的念初，就好像从念初回来后从那个事后，他就无时不刻不在应付着念初随时可能爆发的愤怒，这份忐忑，这份小心，也让他的耐心濒临绝望。
“林念初，不要再胡闹了！我已经知道错了，为什么你还一次次的这样逼我！为什么又要再··再一次的说出那话···念初，为什么你就不肯理解我一下为什么！”
林念初看着那人脸色发白，眼眶深红还有那漫天的绝望，看得她差点心软，可她真的太累了，真的不想再过这样的日子了！
“凌远，对不起，咱俩离婚吗！”
又一次的离婚二字，让凌远彻底的暴怒，他踉跄的往后倒退一步，也不知是胃疼还是头疼，“离婚！为什么你又要说一次离婚！林念初，你··呃···”胃部一阵剧烈的痉挛差点让他摔倒，可凌远硬是撑着身子，看着念初，就如同一只受伤的充满伤痛绝望的猛兽，红着眼嘶吼道：“你疯了吧！你··合着你闹了半天就为了跟我这个，你很早就想这样吗！你究竟把婚姻当成了什么！！你到底把我们的孩子当什么吗！！！”
“你想用什么理由离婚啊！感情破裂？我告诉你这理由完全就不充分！是，这些年我确实光顾着忙了没尽到一个当丈夫的责任，可就算我千错万错，就算我十恶不赦，你总该为自己肚子里面的孩子着想吧！考虑考虑吧，你凭什么让这个孩子一出生就没了爸爸！你没这个权利！”
“我们都没这权利！”凌远的让念初暴跳起来，声音一下子抬高，眼中满是绝望和悲凉：“孩子···孩子没了！我们的孩子没了！！没了！！！”
这话就像一把锋利的刀将凌远一下子深陷在冰窖中，寒冷刺骨心碎万分，迟迟的回不过神来，孩子没了，没了····
胃部一阵阵猛烈的抽痛，将他最后的理智凌迟干净，声音绝望的颤抖：“所··所以，你··要跟离婚···”
“我们结束吧，凌远！我再也不想过这样的日子了，再也不想了···”林念初一下子痛哭起来，这样的感情太沉重了···太让她承受不了了··
凌远紧紧的摁住胃部撑着门，身体纵使如刀般剧痛，也比不上自己心上的那道口子，太深了，深到让他再也无法前行，或许念初是对的，他们真的太不合适了，他··真的太累了··
“···好，我们离。”良久就到念初都快要放弃的时候，恍然听到凌远一声好，就像穿透神经的绝望，她就那样看着那深爱了一辈子的男人，忍着痛颓败满目伤悲的踉跄而去，她才彻底失去力气的瘫倒在床，再也无法压抑的痛哭开来。
一切，都，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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