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有高楼
十五
追悼会开完后，凌远到底还是高估了自己的身体，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用力撑着身子一步一步的挨到办公室，浑身像失去力气般的蜷缩在沙发上，手紧紧的按住胃部，那里面一阵阵难以忍受的痉挛且愈演愈烈，疼的凌远意识都快到了崩溃的边缘，就像一把刀使劲的在肚子里捅开捅去太让人难受了。
凌远真感觉自己会这样疼简直是自己作死的！昨晚连着今天一口饭都没吃连水也来不及喝，忙里忙外忙到最后竟是这样的结果！
身上的痛再痛也比不上他心里的痛！念初，她……
一想起念初，他的胃好似凑热闹似得更加强烈的痛：“呃……啊……”整个身子躬得更紧了，压抑不住的呻吟连门外都能听得到，而陈局长一进来看到的就是凌远这样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心中一紧，脸色却愈加阴沉更藏着隐隐愤怒！
沙发上的人他引以为傲的最杰出的学生吗！面色惨白，眼神涣散冷汗都浸湿了衣服，痛成那样还倔强的缩在沙发上死都不去医院检查！
太让人不省心了，这混小子！
凌远听到门响，强撑着身子抬头一看，竟是一向忙碌甚少光顾他这儿的陈局长，而且再看那脸色要有多难看就有多难看脸色黑的都差点比上包青天了，凌远心里一咯噔，这分明就是陈老师暴怒前的预兆！
想着就立马忍痛就想爬起来，却感觉眼前一黑要不是陈局长扶着整个人都差点栽倒在地，自己还没开口就听见一声冷斥声：“自己都疼成这样了，还讲究这些虚礼做什吗！”虽是愤怒可仍是很小心的将怀里人扶好，面色阴沉冷怒。
“陈……陈老师，您怎么来了？”手紧紧的按住胃部身子不停的颤抖，一脸小心可怜的看着老头。
从医学院毕业后，他们师徒俩就再也没有这样近的靠在一起说过话，更别提还能见到老师这久违的情绪外露的样子了。要知道，当年的陈淮中老师可是医学院出了名的暴躁护犊子教授，行事狠厉明快，没人敢在他面前说一个不字！更没人敢当面挑他徒弟的错！偏那徒弟还是凌远而且还偏偏是个机灵胡闹惹事生非成绩好的不得了的天才少年！师徒同出一气让整个医学院都战战兢兢敢怒而不敢言！
只可惜，这一切在凌远十七岁那年发生了变化，在陈淮中看着爱徒身经大变遍体鳞伤情绪低落颓败却无能为力的那一刻都变了，从此陈淮中入卫生部担任局长凌远赴美求学，学成归来后，一个是卫生局局长一个是第一医院院长。
世事难料啊……
这话题偏的太远了，陈局长看着自己的小徒弟疼成这样又小心翼翼装可怜博同情的目光，心里真是太心疼了，面上却仍端着一副怒样冷哼道：“我怎么能不来！我要不是看到你追悼会上脸色白的像鬼一样，我才懒得来！哼，好呀，一过来就瞧见这幅鬼样子！你觉得我能高兴的起来吗！
”
“老师，我……”凌远听着陈局长这顿骂，仿佛回到了青葱的大学时代，眼眶一热以前他无论犯下什么错他的老师永远都会维护他保护他，可现在他承受着来自所有地方的愤怒和指责，念初的事廖老师的死更让他心如死灰，他真觉得他快承受不住了，所有人都骂他怨他只有明楼只有他的老师还在关心他，他不由自主的趴在陈老师腿上就像以前犯了错就赖在他腿上般委屈的蹭蹭却没在说什么话。
陈局长也很配合的又好笑又无奈的揉揉这早已不是什么半大小子的头脑，柔声说道：“上午的事我都听说了，追悼会也忙完了，你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养好身体，疼成这样，明天我陪你去做个胃镜，不亲眼看到结果我不放心。”
“···”一听到胃镜这两个字，凌远感觉自己身体都震了一下，那种管子插进里面翻涌难受的感觉他再也不想有了，十分可怜的说道：“可···可不可以不做？要··要不我自己去，陈老师。”
陈局长又冷冷的看着他好似狞笑一下，就听他幽幽说道：“哼，你自己去？我还能不晓得你心里头在想什么！必须去！要不然我立马给老凌打电话，你自己看着办吧，是让他陪你去还是让我！”
凌远一听到父亲的名字，立马怂了，这事真要被家里头人知道了他铁定会被抓回去休个十天半个月才能出来，医院这么多事，他哪能放的开。
最后只好认命的答应了下来，胃里疼痛也停息了不少，陈局长端上一份温水递给凌远说道：“既然不疼了就先喝点水，你早饭吃没？”
凌远接过水摇了摇头，又被老师问道中午吃没吃，又是摇了摇头，这下陈局长彻底火了：“你这过得是什么日子！早上市长不是准备了吃的吗！怎么不去吃！还有中午呢！一整天都不吃，活该你痛成这样，真是作死！”
“呵呵···”
“笑什么笑！碰上你这样的徒弟，我真是找罪受！”气的陈局长吹胡子瞪眼，可凌远却瞧着开心，苍白的脸上摆出一副讨好的笑容让陈局长所有的气就像是打在棉花上一样完全起不到作用。
“廖主任的事我听说你们医院现在闹得很凶，对吧？”终于说到正题上了，陈局长面色凝重的问道，这事要是不处理不管是对凌远还是对第一医院都有十分不好的影响。
凌远怔住，思及廖老师眼中更是闪过一道伤痛，对那个所谓的病人家属他确实也很是愤怒焦躁，说道：“虽然廖老师的死跟患者家属没有直接关联，但是全院员工的情绪仍然十分愤怒！当时差点就把病人家属包括产妇和孩子一起赶出医院！”
“小远啊，这事你一定要处理好，不然造成的后果舆论压力对医院都是大大不利的。”
“您放心，我已经把所有人的情绪都安抚下去了。”说道这一句的时候凌远明显底气不足眼神闪烁了下，真安抚下去了你就不可能缩在这里疼成这样。
陈局长很心疼却也没办法，继续说道：“我理解，也很明白同事们的心情。那念初的事情呢，你疼成这样，她怎么不过来看下。”
“我正要跟你说念初的事情呢，事发当时念初在不远处看见，她想过去替廖老师解围情急之下才把手里的孩子交给了刚刚赶过来的记者跑了过去。”
“这个事情是朝晖社记者亲眼看见，她没有做热点新闻这说明她是在帮助我们系统更正疏漏。但是念初这做法太冲动了，确实存在重大安全隐患，你····”还没等陈局长说完话，话头就让凌远抢了过去：“我知道，大不了我开了她，别说我还养得起老婆孩子我巴不得她每天能睡个自然醒。我相信只要她离开第一医院，不出一个月全上海市的私立医院都会过来抢她！”
“哼，行了，我还不知道你是怎样的人！凡是你身边亲近的人，别人就是半个不字都说不得！也不晓得跟谁学的！”陈局长一看到这小子胡炸毛的样子跟他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心里也宽松了点。
凌远适时的凑过来，讨好的说道：“也不看看我师从何人，我这是有样学样。”
“好好好。就你能说。”陈局长整理整理衣服，又看看凌远这惨白的脸，眉头又皱了起来，心里头有点不快：“我说你都这样了念初也不过来看下，这有点说不过去吧。虽说那错不完全在她身上，可你好歹也是她丈夫，连点嘘寒问暖都不会吗。当初你和她结婚时我就有点不看好，念初这孩子，什么都好就是太随性了不太会照顾人，还总得让你去照顾。现在好了吧，连···”
话说了一半，就见那一双乌黑发亮的眼睛甚是愤怒的瞪着自己眼看又要炸毛的样子，忙打住：“好好好，我不说不说行了吧，别这样瞪着我，没大没小！”
最后陈局长理了理衣服看了下钟表说道：“时间也不早了我该走了，你现在就在办公室睡下，我晚点让欢欢送点粥上来。还有明天那事，你别忘了，别想打什么歪主意逃避。知道了吗？”
“嗯嗯嗯，好好好师傅。”
凌远很无奈的点头应道，看着陈局长走出去，他才惘然若失的躺在沙发上，他也确实是累了，不多一会儿就沉沉的睡下。
等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将近七点，天已放黑，一睁开眼首先让他惊到的却是守在自己身旁的两个大活人，庄恕就不说了，剩下的一个还蹲在自己脚下瞅见自己醒来，眼泪瞬间吧啦吧啦往下掉，又怒又怨又心疼的看着自己。
·····
得了，这是自家小妹凌欢，凌远正欲起身，就让凌欢一把按住，连珠炮的一样的说道：“哥，你怎么成这样了！脸色白得像鬼一样，胃病发了为什么不告诉我，难道我不是你亲人吗！你就是从来都不会照顾自己，我都不敢告诉爸了，念初姐为什么不来看你呢？”
凌远听着这小妮子一股脑的埋怨担心，心里好歹受用了点，扶额叹息反倒让自己这病号来安慰她：“好了，我这不是没事了吗，丫头。”伸手难得温柔的摸摸凌欢哭成泪猫的脸，打趣道：“我有多久没看到欢欢这样，还是跟小时候一样可爱。”
“哼，你还有心情说笑！我都快吓死了，哥，听我的话好好休息一阵好不好，再这样下去非等到穿孔了你才肯服软下来吗？三牛哥他们不理解你，可我心疼你啊，你知不知道看到你倒下的那一刻我都快吓死了。”
“欢欢···”小姑娘越哭越厉害凌远见状更是头疼十分无奈，斜着眼睛瞪了一眼一旁的庄恕，谁知那人竟然还在啃苹果，瞧见自己也毫不理会，等吃完了才慢悠悠的说道：“瞪我做什么，我觉得欢欢说的在理。我下午来的时候还以为你死了呢。”
“庄恕哥！”一听到那个四字凌欢顿时火了一个怒目等过来，庄恕只好干笑：“好好，我不会说你哥。不过凌远，说真的，你也确实是要腾出时间休息一下了。看这情况也不止一两次了，最好还是照下胃镜查明原因，溃疡复发是肯定的，但我担心还有别的问题存在。所以，你就听陈局长的话，明天乖乖的去照胃镜。我和欢欢会左右陪同的。”
“·····”凌远翻了翻白眼，你们能不能不要再说胃镜这两个字啊，一提到这两个字他就是不胃疼都要被弄到疼了。
说道最后，庄恕不知怎地想起了一句：“我下午过来的时候正好看见嫂子出去，你们和好了吗？”
凌远心下一惊，他今天并没有看到念初来，而下午都是陈老师在这儿，为什么念初不进来呢？难道，她听到了他们两个的谈话。
凌远眼神愈加幽深，多重情绪闪过，难道念初真跟他到了连过来看一眼的情分都没有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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