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有高楼
十四
翌日例行会议上，众人围坐一团，大多数人从昨天凌晨忙到现在，各个都睡眼惺忪异常疲惫却没人说个累字却也没个人面露微笑。
昨天的事，大家都知道了，廖老师不仅是凌远等人的老师，更是第一医院全体职工心中最值得尊敬和敬仰的老师，可就在昨天却遭遇了那事！
众人探究深索的目光在凌远身上不停徘徊，却没人敢提出来。
李睿看着这一张张疲惫强做精神的脸，心中也是心疼，做他们医生这个行业有时候真是太累了，累还不说还很委屈，他放缓了声音说道：“昨天大家都很辛苦了，但今天我还是要再次强调，我们已经在超负荷的情况下多接收了十四名患者。其中呢有六名是多器脏破裂损伤，为了严防院内感染我们只能规范操作，不能存有侥幸心理。”
李睿话音刚落，就听见韦三牛说道：“凌院长，我正好有问题要问你，昨天市长来了有没有说什么？”
目光直逼凌远，眼中带着一抹太过明显的厉色，就听凌远说道：“市长对我们医院医护人员的工作表示肯定，等各个科室的总结报告交上来，到时候我会具体说一说的。”
昨晚胃疼了一夜，凌远面色苍白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可这听在三牛的耳中却分明听到了一种推切责任冷酷无情的说辞，十分愤怒的说道：“可就在昨天我们医院又发生了一起病人家属不听解释粗暴对待自己的主治医生。这件事，市长知道吗！！”
“市长在会议室他怎么可能会知道。”
“市长不知道，你作为院长总该知道吧！你有什么批示吗！”字字珠玑直劈凌远心头，连原本已经消停下去的胃部也隐隐作痛起来，凌远眼中一阵怒色，将手中的资料一扔，目光直瞪三牛。
看来是他素日来，太纵容他了！为什么他的这些最亲近的人，却没有一个人能理解他！站在他的位子上想事！！
“你别总拿眼睛瞪我！我们现在在开会，我有什么说什么！我很想知道一点，在没有医疗过失的情况下，病人家属有没有权利殴打辱骂自己的主治医生。”
“当然没有。”
“那你们院针对这种情况，你们做了什么！”三牛愤怒的问道，就连李睿也甚不认同的看着凌远，想从那张熟悉的脸上找到想要的答案。
“两周前杨建新医生被无理殴打之后，滋事者已经被送交到公安机关。现在我们在各个科室又增加了摄像头保卫处也增加了人手。你说的昨天这种情况性质不同，这···”话还没说完，就让三牛给粗暴的打乱了：“这性质有什么不同呢！”
“那确实不算是殴打只是医患者之间对治疗方法的理解偏差，产生误会后的过激行为。我们现在已经····”凌远强忍住不适，一字一句的解释道，可话还没明显说完就彻底引爆了三牛升腾起来的怒火，猛地站起来箭头直指凌远骂道：“扯淡！什么叫误会啊！”情绪激动之下竟有上前欲打一架的趋势，身旁的李睿等人忙拉住劝道：“三牛，先坐下！别冲动！”
韦三牛强力挣脱李睿的阻拦，一个劲的骂道：“那帮病人家属说廖主任因为误诊害的别人家破人亡，他们为什么这样说！还不是因为我们医院撤销了廖主任妇产科主任的职务！你是院长，你来给我解释一下！专家组对廖主任前两次手术的评判结果到底是什么！廖主任到底犯了什么错！关心病人就有错吗！那我们在场的每一个医生，谁没有犯过这样的错误！”
凌远冷冷的看着三牛，身子却微微颤抖，面色愈加苍白，可就在这时候金院长突然跑了进来，一脸惊慌悲痛的说道：“凌院长，廖主任出事了！”
这话一出，凌远猛的站起眼前一黑差点栽倒，可他还是强撑着身子和三牛李睿他们一起跑出去，心中竟有一股莫大的恐慌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等凌远等人赶到的时候，急救室外，早已围着一堆人，各个面目悲伤泪满衣衫，他们的廖主任，竟然就那样直挺挺的躺在病床上，气息全无，世间所有事仿佛已与她无关般，安静慈祥的躺在那儿，离开了这个曾带给她骄傲和悲伤的世界。
旁边她的女儿苏纯悄然而立，泪水浸湿了眼眶，却强忍着不落下，她没想到昨天与妈妈一别，竟成永别！
三牛凌远李睿秦少白还有金院长等所有的医院职工们，眼泪情不自禁的留下来，一切发生的太突然了！
气氛异常的凝重悲伤，只听苏纯一声颤意的说道：“停止吧，她已经走了。”走上前颤抖的用手拔下自己母亲身上的管子，面上是绝望的凄然，带着哭腔最后说道：“患者死亡，死亡时间五月三十日七点三十分。”
时间仿佛静止了般，谁都没法再接受这个事实，眼前仿佛浮现的还是廖老师那慈祥关爱又时常唠叨的面容，凌远也是，他似乎忘记了身上的痛，眼中被水雾迷茫一片，可他是院长，时间已经到了上班时间了，他强自镇定压抑住心中的悲痛说道：“现在已经到了门诊和手术开台的时间了，请各位先不要难过了，先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
“凌远！你还是人吗！”一声暴怒立马打乱了原本凝重伤悲的气氛，三牛从未有过像今天这般愤恨凌远，恨他竟是如此冷酷无情之人骂道：“廖老师死了，你让我们回去工作！你让我们怎么工作！那帮车祸伤员还活着！把廖老师推倒的侮辱她的家属也活着！！只有廖老师死了！！！你别这样瞪着我！廖老师总说当医生好能够治病救人能够给人带来健康快乐。”眼中满目的伤痛和怨恨，一怒之下竟径直将凌远推了过去：“你现在去问问她，问问她后悔吗！”
“···呃···”凌远只感觉胃部猛的一抽动随之而来就是剧烈的痉挛一刀刀的刮向自己，面色顿时惨白，可沉浸在悲痛和愤怒中的人却没注意到这些。
“李睿，你说句话！”三牛问着李睿可眼睛却仍狠狠的怒瞪凌远，哪怕看到那人躬着身子身子不停的颤抖也丝毫没能缓解他心中的愤怒，一把将自己身上的白大褂脱下狠狠的丢在地上，吼道：“老子不干了！从现在起，我不是医生，我也是病患家属！我干的任何事情跟你们这些医生没关系！他们会打人老子也会打人！”说罢就要冲出去，被凌远不知从哪撑过来的力气，强力一扭，表情是鲜少流露出来的暴怒，吼道：“韦天舒！我告诉你，你可以辞职！但是在辞职之前请你把你的事情做好！你····”话语未落凌远就感觉自己胃部一阵剧痛袭来眼前一黑瞬间栽倒下去！
变故发生的太快，就连三牛也未来得及反映过来，之间一道身影迅速的抢夺过来扶住了那个倒下的身体，一声怒喝：“你们到底在干些什么事！”
说话的正是明楼，他没像今天这般愤怒过这般担忧过，看到那个羸弱的身体倒下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脏也快要破碎般，紧紧的扶住那人不断颤抖的身子，意识明显已经不清，手狠狠的按住胃部看的让人心惊！
“现在你们高兴了吧！”明楼抬起头冷冷的注视这一圈人，眼中有一种让人胆寒的肃杀之气，他一字一句的说道：“廖老师已经去世了，我知道你们很悲伤，可你们一味地将这罪行推到凌远身上，未免也太残忍了！凌远他难道不是人吗！他难道就该这样任凭你们责骂而无动于衷吗！凡是出了什么事，你们都一味的怪在凌远身上，还枉自称做他的朋友爱人，真是让人寒心！！”目光在三牛秦少白林念初身上扫过，愈加森冷的声音让所有人胆寒：“你们常拿是一个医生的标准来标榜他与是你们是一路的人，可你们真的是一样的吗！他是一个医生，可他更是一个院长！身处这个位置上，他或许做了一些在你们眼中所不愿意做的争议的无情的事，可他所做的这些所有事所有的决定都是在为整个医院和病患负责，而不是凭心而为只为自己心安！这么多年来，他日以继夜劳心劳肺到底是为了什么！廖主任已经走了，难道你们要等到凌远也倒下了才直到后悔吗！！”
话毕再不看他们任何一样，低下头小心的抱住怀中颤抖的人儿，等着他的身子稍微平静了些，用那异常温柔的话哄到：“凌远，我扶你回去休息下，好吗？”
眼中是那样的宠溺那样的柔和，看着凌远点头，他才小心翼翼的抱起怀中那人，在众人还没从惊愕慌乱中平静的目光下瞩目的离去。
办公室内，明楼扶着凌远躺下，看着那人不一会儿就疼的蜷缩着身子手死死的摁住胃部，脸色惨白冷汗就这额头渗出连身上都被浸湿了，就连那一向炯炯有神明亮清透的眸子也溃散的看不出焦点，实在是让明楼心痛万分。
“凌···凌远，你别这样会把自己的胃给弄伤的。”说着就想蹲下将那双手拉开，可刚一挨到凌远的身子，就见他的身子颤抖的更厉害，一声声压抑的呻吟让明楼心焦如焚却又不知道该如何是好生怕在弄疼他，偏那人还强撑着头用那一双被疼哭了的泪水浸满的双眸委屈的看着自己，明楼顿时感觉自己的心又漏了一拍，鬼使神差的问道：“是不是很疼？都哭成这样？”
“恩”听到前半部凌远应了一声，可一听到后面那一句，反射弧本很精明的凌远也难得的迟疑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美目一瞪：“你··才哭了呢·呃···”说罢又是一阵痉挛疼的连泪水都没擦去，手紧紧的摁住胃部。
这可把明楼吓坏了，不该刺激他可谁让他的凌远这么可爱呢，忙道歉道“对··对不，好，好你没哭。要，要不我帮你揉下吧，会不疼的。好，好吗？”
估计凌远也是疼的头脑不清，竟也不由自主的答应了下来，明楼轻轻的拨开凌远冰凉的手，将自己温热的手温柔的抚上去，感受着手下那令他心惊的抽动，让自己的手都不由得颤抖。这该有多疼啊！
明楼温柔的用手，轻轻的有规律的揉动，也不知过了多久，才感觉底下平静了下来，取来摊子轻轻的盖上去，这才松了一口气。
轻轻的抬头一看就见凌远怔怔的看着自己，眼中已复清明带着一抹异常复杂的神色看着自己。
“谢谢你。”
“对不起。”
两人近乎同时的说出这话，凌远愣了下，他不明白为何明楼要这样说，之间明楼深邃的眼中闪过一道歉意，听见他说：“那个女记者的事，我本想阻止，可却还是让它发生了。对不起。”
凌远撑起身子欲起身，明楼赶紧拿来靠垫垫在他背后，安慰道：“你现在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一下，身体差成这样，再说这里面又没别人，你就不要在逞强了。”
“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呵，为什么对你这么好。”明楼深情的看着凌远，再也不加掩饰的满含柔情的看着凌远，即使不说后半句话，凌远也清楚的知道明楼心中所想。
眼中有感动有抱歉更有连他都未能及时发现的高兴，心情仿佛因为这句话而变得轻松起来，只是对于这份感情，他如今能给明楼的却只有抱歉二字。
“对不起。明楼，你没必要对我这么好的。我··”
明楼听到这声抱歉却并未失望，他不敢再逼这人什么，这人已经让他所亲近的人一次次的伤害成那样，他若再相逼，岂不是让他更加的难过。
他们早已过了花前月下海誓山盟的小儿女时代，能默默的看着自己所爱的人，保护他的安全，他明楼就心满意足了。当然在他的心底，更希望凌远能彻底的接受自己，可看着眼前的状况，阻碍还真不是一点半点。
唉···这人在外面看似坚强冷酷不近人情，实际上却是最过柔软善良的人。怎能让他不爱。
于是明楼像哄小孩子一样的哄着他，“凌远，我对你好，并不是要让你对我说对不起，这句话以后我不想在从你口中听到哦。你只要知道的是：在这条注定寂寞荆棘的道路上，永远都有我同行。我会永远支持你的，不管是你的任何决定。”
“你···
明楼看着凌远嘴唇动了动，那眼眸中又无端的起了一点晶莹，心中顿感欢喜，效果已达到他也就见好就少了。
“好了，咱们不说这些了。你也累了一整天，好好睡一觉，醒来就不痛了。”
这话一出，凌远也觉得自己忘却的疲倦一股脑的袭来，他确实太累了，不多一会就沉沉的睡着了。
明楼看着这张在睡梦中仍紧皱眉头的人，情不自禁的轻轻的吻了上去，痴迷的看着他，须臾才不舍的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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